蜂糖白粽

【喻黄】惊梦(上)

给喻队的生贺,民国背景设定

名伶喻x小记者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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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没乱里春情难遣,蓦地里怀人幽怨……”


喻老板的戏,向来是不愁座的。

黄少天一路猫着腰在桌椅间穿梭,小心护着手中的相机匣子,踩过一地瓜子皮,还得提防窜来窜去的茶房伙计和突如其来的一阵阵叫好。等他寻到要找的人,只觉已去西天取过一次经。

“魏老大你在这儿啊,可算找到你了!”

魏琛一手端着个茶杯,另一只手还点在桌沿打着拍子,闻言瞟他一眼,慢条斯理招呼:“来啦?”

“来了来了来了,这一路上可真是好找,光刚才在门口就站了足足有十分钟才看到你!”

魏琛斜眼看看黄少天,“就你小子这样,路都找不到还想当记者?”复又压低了声音问他,“都拍到了?”

“拍到了拍到了,可费了我一番工夫!谁能想到那么个不起眼的小公馆里还有密道和暗门?不过其他那些记者也是真傻,事情闹得这样大,怎么可能还从正门出来!”

眼看黄少天就要开始大吹特吹他这一下午的苦功,魏琛赶忙给他使了个眼色,拿嘴努努同桌的另外两人——好在那两人都沉浸在戏中浑然不觉。黄少天会意,吐吐舌头不再多说,魏琛便也转回身去接着听戏。


魏琛主办的报纸是一家专门报道娱乐新闻的小报,黄少天则是他刚入行的徒弟。进来有人同时给好几家报社都放了消息,说一对当红的男女明星因戏生情假戏真做——那男明星还是个有家室的,前段时间刚与妻子一起接受采访,大谈特谈其家庭和睦。

此条消息一出,各家小报的记者都如同疯了一般四处蹲守,终于在今天中午传回消息,说疑似寻访到了二人幽会的小公馆,还有人看到这桩新闻的女主角乔装雇了辆洋车往那边去了——黄少天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派了过去。

自己这徒弟倒是真有些本事。台上的戏演到精彩处,魏琛索性跟着哼唱起来。


黄少天到这时才来得及四下里仔细打量一圈。

此处名为“蓝雨剧场”,建在上海老城厢,是沿街一间八扇门的高平房。名字虽起得洋气,内里却是实打实的传统戏园样式:池座里摆着满满的红木方桌,二层上是一间间的包厢。老戏迷们提起来,还是更愿意叫它原来的名字“蓝雨茶园”——那“蓝雨剧场”不过是前几年赶时髦改的。

现在台上演出的戏班正是这里常驻的“蓝雨班”,戏班班主和台柱子都是同一位,名唤喻文州。喻老板半月后开唱全本《牡丹亭》,近来有人出钱让报社里给他做一期专访,好用来宣传造势。

本来以魏琛的资历,这种事原无需他亲自出马,可他偏偏是个铁杆票友,还是喻老板的戏迷,因此主动揽了来,又叫上了他的小徒弟黄少天。黄少天本来对这档子事不感兴趣,平常做的栏目也和戏曲无关,奈何他只是一个刚入行的小记者,能接触此类专访的机会并不多,见识一下总是好的。


黄少天伸长脖子努力听了一阵,倒是轻歌慢板,软语依依——就是一句也听不懂。他一个好端端的新派青年,对听戏捧角这类事实在提不起来兴趣——那些老爷与姨太太们的消遣,和他有什么关系?

自己对此是有些偏见,黄少天望着魏琛听得入迷的背影,漫无目的地想。他这个师父身上虽总有些痞气,却是个真正爱戏懂戏的人。也正是有了魏琛的存在,黄少天才总在这个问题上提醒自己,不能以偏概全。

魏琛这厢一面听着戏,一面也留意着黄少天的响动。他这个徒弟机灵是机灵,也颇对自己的脾气,就是总有一点年轻人不合时宜的心高气傲在。这回有意叫上他,便是存了打磨的意思。

也是难为他了。魏琛摇摇头,慢悠悠啜了口茶。


没有任何预兆地,剧场上下猛然爆发出一阵炸雷般的喝彩,惊得已是昏昏欲睡的黄少天一个激灵。

叫好声绵延不绝,前方甚至已经有人站起身来拼命鼓掌。魏琛的座位不算靠前,黄少天踮起脚来一个劲儿地张望,也只能看见层叠的人头和高举的手臂。魏琛见状,一面鼓着掌一面冲着他的耳朵嚷道:“这是门帘彩,轮到喻老板的大轴了。”

黄少天点点头,他知道喻老板很红,却没想到红成这样。丝竹声起,站起来的观众逐渐落了座,黄少天这才看清台上的状况——一个满身珠翠的旦角,裙摆刺着枝绿萼梅花,持一柄描金牡丹折扇,微折了身子,堪堪甩出一幅水袖,流转的眼波在观众席上荡过一圈,复又敛去了。只一个刹那,黄少天脑海中蓦然跳出四个大字,是刚进门时看到有人送来的匾额——

风华绝代。

再俗气不过,再熨帖不过。


散场后,魏琛领着黄少天去了后台。二人说明身份来意,代为通传的伙计进去一会儿便出来了,招呼他们坐下,还斟来了两盏茶。

“请二位稍候,喻老板正在卸妆。”

魏琛点点头,道了声“有劳”。黄少天盯着对面墙上张贴的海报——“牡丹花开不败,传奇今又归来”——正是半月以后的《牡丹亭》。

二人没等出太久,便听得门后乱哄哄一片响,接着有伙计出来挑起门帘。魏琛和黄少天知道这是喻文州要来了,起身整整衣摆相迎。

不知道这喻文州是怎样的一个人。黄少天虽不负责戏曲专栏,可当记者这段时间也曾听过见过不少男旦,而他所知道的那些多是“有病的”——幸福美满的生活可作不得新闻。

不疯魔不成活,入得戏便出不去。被某某老爷或某某司令养着,玩上一段时间又弃了,临了还骂上句“戏子无义”。新人一批批地生长起来,到处是新鲜的刺激,他们又不似女旦,还能落得个“姨太太”的头衔——可就算是姨太太,又怎么样?

谁的青春不是那么几年。运气好的靠攒下来的积蓄勉力维持,运气不好的抱着一身的病痛孤苦终生。

黄少天同情他们,可有时候被人轻贱和自轻自贱也仅有一步之遥。

大约戏里的人物就不该被带进这世上。


魏琛见喻文州已从帘后转了出来,上前一步拱了拱手,“喻老板的戏越发精妙了。”

喻文州朝魏琛微鞠了一躬,口中说着“魏先生过奖了”,言毕又欠身朝黄少天打了个招呼:“黄先生。”

黄少天犹有些失神,见此连忙还礼,“喻老板客气了,还是叫我少天罢。”

直到这时他才看清那喻文州的模样——留中分头,穿一身家常的青布长衫,指节修长,肤色白皙,看向人时总是很专注,一弯细长的眼中仿佛有长明的灯光。

扮上相是玲珑袅娜的花旦,卸了妆是清润儒雅的小生。

原来戏里的人物被带入世上就是这般模样。


寒暄一番过后,三人坐下叙事。魏琛将他们的身份和来意又讲了一遍,喻文州便道:“承蒙贵报青目,可我还有一事不明。”

“喻老板请讲。”

“我平时虽不大过问宣传那边的事宜,可也知道贵报的专访不是想想就能有的,不知这次是为了什么缘故?”

原来喻文州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?魏琛叫上黄少天时只说要做个专访,黄少天自然以为是戏班子自身联系的。既然不是戏班的,那想必只能是捧角的了。

魏琛果然答道:“不瞒喻老板说,是常二爷派人来找的鄙报。”

“常二爷”三个字一出口,喻文州罕见地皱了皱眉。魏琛坐在一旁,将喻文州表情的变化都看在眼里,却也不说什么,恭谨似地等着一个答复。

“好。”喻文州终于说道,又恢复了最开始那种温和的神态。

三人约定好明日下午还在这里见面,魏琛与喻文州大概核对了一下流程,又将黄少天介绍给他,“少天是我的徒弟,这次由他负责搜集一些旁的素材,后面免不了还要叨扰喻老板。”

喻文州摆摆手,“不碍事,辛苦黄先生了。”

黄少天还是那样笑嘻嘻地,“不辛苦不辛苦,应该的事,喻老板到时候别嫌我烦就行——还有叫我少天就好。”

魏琛也在一旁帮腔:“我这个徒弟哪里都好,就是话多了些,喻老板要是觉着他聒噪可千万告诉我。”

喻文州便笑起来,一双眼睛弯成两道新月,“怎么会,那就有劳少天了。”


喻文州将他二人一直送到剧院门口,道别时又拿出两张戏票,说是他特别签名过的,以后想听戏可随时凭此进来。这礼物真可谓送到魏琛心坎里,魏琛脸上简直要藏不住笑,可又不能不客套推辞一番,最后自然是心满意足收了。

魏琛今天过足了戏瘾,回去的路上还在摇头晃脑地哼唱。唱完一段,魏琛长出一口气,叹道:“这喻老板啊,可真是个斯文人。”

“嗯。”黄少天附和得有些心不在焉。

魏琛奇怪地看他一眼,“怎么?跟丢了魂儿似的。”

“那常二爷……是什么人?”

“哦他呀,说起来蓝雨剧场的这块地皮还是他们家的呢,蓝雨班能有今天的名声少不了当年常老太爷的提携。那个常老太爷倒真是个懂戏的,听说喻老板刚出来唱戏那会儿,也是常老太爷慧眼识珠。可惜了,怎么生个儿子像这样。”

“像怎样?”

“姘戏子、娶姨太太、抽大||烟,前几年常家大公子还在的时候还只是在家里胡闹,可那大公子不是生病去了么,近来老太爷身体也不大行了,家业索性都交给他这个二儿子打理。眼见这一天天地,越来越往黑道上走了——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

“你不是说这专访是常二爷约的么?那他和喻老板……?”

后面的话黄少天没再说了,魏琛会意,嘁他一声,“你以为那喻老板是怎样的人?刚才你不也见过了。只是他身为一班之主,多少得为了这个戏班子做打算——那常二爷可不是个好惹的人物。”

夜已经有些深了,剧场门口的黄包车无不坐地起价,他们便先走过了几条街。路口刚巧有汽车转过来,兜头泼了一身的灯光。魏琛不提防被晃了眼,低声叫骂了两句,黄少天却只觉得连一颗心也一并照得透亮,落在灯里烤着,暖融融的。

今夜的上海真是分外可爱。


第二日的专访进行得颇为顺利。喻文州谈吐风趣、进退有度,魏琛提问里预设的那些坑都被他一一避过,几个稍显尖锐的问题也被他三言两语曲折化解。黄少天从旁记录,见魏琛竟始终挖不出什么劲爆的材料,不知是该为他师父感到焦急还是该叹一声喻老板手段厉害。

访谈结束,黄少天又给喻文州拍了几张照片。喻文州今天换了身弹墨绫的长衫,愈发显得气度风雅。

按照魏琛的意思,接下来整理素材、撰写文章一类的事索性全权交给黄少天去做,也算是一种历练,他只负责最后的把关。黄少天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,勤快跑了两日剧院和蓝雨班,竟与班子里的人混熟了一大半。

蓝雨班在蓝雨剧场附近租有一处宅院,那些还未成角儿的学徒,生活学戏都在此处。喻文州作为他们的师父,教导得颇为悉心。

晨起吊嗓,上午练基本功,下午学戏,学成的晚上间或排有演出,一日便这么过去。

黄少天自从看戏归来便一直恶补昆曲知识,喻文州空闲的时候,也爱与他聊上几句。聊得多了,话题便从昆曲一路散了开去,聊生活,也聊上海,偶尔还聊两句家世。不聊什么的时候,两个人就在屋檐下静静立着。微风拂过来了,鸽影掠过去了。


两日下来,黄少天自觉素材已搜集得差不多,对如何行文也有了个大体的构思,回家熬了一晚,又去报馆赶了半日,终于拟好了初稿。黄少天自己读了几遍,又增删了几处,觉得差不多了,便想着交给魏琛。谁料魏琛恰好出去了,黄少天无奈,将稿件留在他办公桌上。

交完稿,黄少天一时也没有其它事情好做,索性开始收拾他的办公桌。桌上堆了些这两日积攒下来的文件和信件,黄少天整理时注意到其中还夹了个空白信封,这才猛然想起是那日给喻文州拍的照片。他看了眼时间,走运的话今天说不定能提前一点下班,正好可以将这照片送过去,再顺便听场戏也挺好。

最后果真如他所愿,直到下班前都没遇上什么事。魏琛依旧没回来,黄少天向方世镜告了假,带上照片出了门。

这个时间喻文州应该已经去了蓝雨剧场。黄少天轻车熟路拐向后台,迎面却撞上了账房先生宋晓。宋晓自然也是认得他的,笑向他道:“你是来找喻老板的罢?今天可不巧,喻老板身体抱恙,告了假休息在家。”

“我是来给喻老板送那日拍的那组照片的,喻老板生病了?什么病?”

宋晓摇摇头,“具体的我也不清楚,听说只是有些着凉,应该不碍事。”他看向黄少天,突然问:“你要不要去看看喻老板?正好把照片带过去。”

其实黄少天也正纠结这事,若不是觉得这样贸贸然过去有叨扰之嫌,他早向宋晓打听地址了。谁想宋晓竟主动问起来,黄少天有些吃惊,下意识“嗯?”了一声。

宋晓还是笑吟吟地,“班子里刚才还说要找人去探看,只是现在准备演出一时都不得空,你若是没事的话,劳烦你代我们跑一趟。后台人多手杂,照片放在这里怕不安全,也烦你顺路带过去。喻老板住得并不远,你走路就能到。”

话说到这个份上,别说黄少天本来就愿意,哪怕只是跑公差,也没有拒绝的道理。黄少天答应了下来,向宋晓问明了地址,宋晓又接连道了几声“辛苦”,将他送出了门。

黄少天刚走,郑轩就从一旁转了出来,显然已是听了许久的墙根。

“编还是你会编,就不怕喻老板知道了,回来揭你的皮?”

宋晓不以为意地笑笑,“我这可是在帮喻老板的忙,他好好感谢我一番还差不多!”


喻文州家住在蓝雨剧场附近的一条里弄,是那种老式的石库门房屋。黄少天叩响了门环,有一个年老的仆佣前来开门。那仆佣偏还是个耳背,拦在门口盘问了黄少天半天的身份姓名来历,就是不给他进去。

黄少天在门口干着急,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语速毫无优势,几乎是贴着那人的耳边吼:“我叫黄少天,您听错啦我不姓王,姓黄!是黄——少——天——”

“少天?”门内忽然有人扬声问。

黄少天心下一颤,未及答话,又听得里面的人说:“刘伯,让他进来罢,他是我的朋友。”

这下那老仆佣倒是听明白了,侧身让黄少天进门。


天井里栽种着梨树。正是梨花繁盛的时节,一道人影立在梨花树下,手里握着本书,一双眼睛向黄少天望了来。喻文州还穿着那件家常的青布长衫,大约是生病的缘故,肩上披了件外衣。他望向人时还是那样专注,黄少天竟恍惚觉得,他一直在等着他。

不过隔了道天井,怎么那道人影反而遥远了起来。

“喻老板。”黄少天远远地打了个招呼。

喻文州笑笑,“才一天不见怎么就客套了,我叫你少天,你也就叫我文州罢。”

“文州,”称呼一出口,喉咙里顿时松动了许多,“我来送那日拍的照片。”

天井中设有石凳和小几,两人在小几旁坐定了。喻文州从黄少天手中接过信封,将照片一张张看过去,复又放回信封仔细收好。

“拍得很好,谢谢少天。”

“不必客气,刚才我听宋晓说你生病了?是什么病?严重么?”

喻文州脸上并未见什么病容,可不听他亲口说出来总不放心。果然,喻文州摇摇头,“你别听他们胡说,就是着凉了有点咳嗽,没法唱戏才告的假。”

黄少天安下心来,想起宋晓的嘱托,又补充道:“宋晓说戏班子里本来还要派人来探望,可惜大家都走不开,托我来代个好。”

这帮人可真是……喻文州听了黄少天这话,心下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——当然嘴上是不能说破的,因此只应了句“他们费心了。”


刘伯给黄少天也沏了杯茶,又端上来几道点心。桌面不宽,两盏茶、一本书和一柄折扇已占去不少地方,为给点心托盘挪位置,黄少天顺手将那柄折扇捞了起来。这柄折扇似乎和喻文州唱戏时拿的那柄不大一样,至少不是描金的,好像还画着画。黄少天不禁有些好奇,问道:“这上面是?”

喻文州笑笑,“打开看看就知道了。”

黄少天展开折扇,那上面画着一枝桃花,旁边还题了四句诗。黄少天虽不懂画,可也看得出不似行家的手笔,再仔细看那题诗——

“夹道朱楼一径斜,王孙初御富平车。清溪尽种辛夷树,不及东风桃李花。”

落笔清瘦颀长,像极了那日喻文州送赠的戏票上的字迹。

“这都是你画的?”

“是。”喻文州接着解释道,“这是《桃花扇》里侯方域送给李香君的定情信物,原本只有那四句诗。侯方域走后,有人想强迫李香君改嫁,她干脆一头撞在小楼里。鲜血溅在扇面上,后来被人改成了一枝桃花。”

黄少天点点头,“《桃花扇》的故事我知道个大概,可是我不喜欢侯方域,太懦弱了点,连自己喜欢的人也保护不了。”

喻文州正拿杯盖撇着浮末,闻言顿了顿,低低地笑起来,“是了,我也不喜欢。”


他将折扇递回去,喻文州接过来端详了一阵,自顾自般接着说道:“最开始学这出戏的时候总不能入戏,后来干脆照样画了一柄折扇——当然没用自己的血。边画的时候就边在想,李香君接过这柄折扇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,撞在楼里的时候又是个什么心情。扇子画废了好几副,等画完这柄的时候,才觉得自己终于懂了。”

天空的颜色渐渐转为青灰,喻文州举着那柄折扇,眼中是黄少天辨不分明的深沉的情绪。

头顶有梨花兜兜转转荡下来,就落在那柄折扇上。


“最撩人春色是今年。”

喻文州突然低低地唱起来,收拢了折扇握在手里,一下下轻轻打着拍。黄少天定定看着,只觉得那一下下分明是自己的心跳。昆曲最是悱恻缠绵,一句话里千回百转,他的一颗心也被系在这一句话里,在喻文州手中轻轻叩着。

然后那人笑起来,细长的眼里流动江南三月氤氲的薄雾。

“少天,我中意你。”



TBC.



*对蓝雨剧场的外观描述参考了上海三雅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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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文指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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